梅卡依因為天生眼睛看不到的關係所以很少有機會能到外面玩。
不如說,實際上甚至到了被家人禁止了的程度。
我並不覺得奇怪。畢竟眼睛看不到還到外頭去實在太危險了。
而梅卡依自己也因為平時在學校經常被人欺負的關係,讓她也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害怕而不願意外出。
看著那樣的梅卡依,我第一次產生了一種作為哥哥的使命感。
——想為她做些什麼。
即使被覺得是多管閒事也無所謂。
我想讓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是有很多好玩有趣的地方。
不過……新的母親從來沒到家來過半次,而父親也經常因為工作的關係到很晚才回家,所以要偷偷把梅卡依帶出去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問題在,我到底要帶梅卡依到哪裡去?
梅卡依跟一般人不一樣,眼睛看不到。即使一般人會覺得有趣好玩,對什麼都看不到而因此有很多事情不能做也沒辦法享受的梅卡依來說,要到什麼地方去才可以讓她也能玩的快樂?
即使絞盡腦汁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的我就這樣虛度了一個禮拜的時間。
結果我能為梅卡依做的,就只有在家裡時盡可能的陪在她身邊的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
對梅卡依來說,在自己的房間裡玩是她唯一的樂趣。
雖然像那樣把自己關在房裡實在讓我搞不清楚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但是這恐怕也跟眼睛看不到有關係吧。
想到這裡就不禁替梅卡依感到難過起來。
叩叩叩地。我一如往常的敲了一下梅卡依的房門。
「梅卡依,我回來了。如果發生什麼事的話就大聲叫我吧。」
接著一如往常的向梅卡依做慣例的招呼,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開始寫作業。
因為我房間就在梅卡依房間的隔壁的關係,只要有什麼稍微大一點的聲音我就能聽見。
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我也向父親要到了梅卡依房間的備份鑰匙,所以如果有什麼狀況的話我馬上就能趕去。
不過說是這麼說,梅卡依在自己的房間裡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會發出巨大響聲的事情來。所以最多也就只有過晚餐時間的時候梅卡依因為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著而怎麼叫都沒有回應,然後打開房門來確認梅卡依的樣子而已。
我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大概就是那種比一般的房子還要大,可是跟有錢人住的大宅邸比起來稍微小了那麼一些的感覺。
樓層雖然總共只有兩樓,但是卻有不少挺大的房間。
其中,我跟梅卡依的房間都在客廳或浴室等家裡常用場所在的一樓的地方。
其實本來我隔壁的房間似乎是我死去的母親的房間讓父親當初有點猶豫的樣子,但是考慮到梅卡依眼睛不便的問題,加上一樓也就只剩下那一間空房的關係,結果最後還是讓梅卡依用了。
即使當時是「明明只要讓我搬到二樓去就好了」的這樣想著,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就會覺得也許當時父親是希望能藉此讓我多照顧梅卡依吧。
雖然父親是很有名的法官關係所以收入其實不少,但因為覺得房子只要夠用就好就沒有買更大的了。
從這點就可以知道父親不是那種很會揮霍金錢的人,不過取而代之的是由於平時工作繁忙所以很難抽出時間來陪我們的關係,所以其實父親還是有花不少錢雇請很好的管家來負責管理家事和照顧我們。
叩叩。
『乃人少爺。晚餐的時間到了。』
隨著簡短的敲門聲後從門外傳來的嗓音有些沉重的聲音的主人是管家的武田先生。
年紀雖有60歲來頭,外表卻看起來像只有40多歲的武田先生在管家業界裡似乎已經待有將近三十多年的時間,並在人品及能力上都有很好的評價的樣子。而且實際上我也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就是臉長的兇了一點。
「我馬上就去——!」
這麼回應完武田先生以後我就從書桌前站起來,然後伸展了一下大概是坐太久而導致有些僵硬的筋骨。
雖然作業只剩下一題而已就結束了,不過因為我特別拜託武田先生請他把叫梅卡依吃晚餐的工作讓給我的關係,所以如果我在這裡拖延時間的話也等於是在拖延梅卡依吃飯的時間。
走到房外時已經看不到武田先生的身影。
估計是先回到客廳裡去了吧?
我們的客廳和廚房是共通成一體的設計的關係,客廳其實也兼做飯廳使用。但即使說是共通成一體,不管是廚房還是客廳的空間都寬廣到能夠讓人隨便跑來跑去的關係所以其實也不是很狹窄的那種感覺。
叩叩叩地。來到梅卡依的房門前我一如往常的又敲了敲門,
「梅卡依?到吃晚餐的時間了哦?」
然後靜靜地站在門前等待她。
接著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梅卡依才終於打開房門然後畏懼什麼似地縮著身體走了出來。
自從梅卡依來到這個家生活到了現在即使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她還是那一副不管對誰(即使是父親)都不敢輕易接近的怕生的狀態。
不……或許不太對。
對什麼都看不到的梅卡依來說,真的會有怕生的問題存在嗎?
試著想像了一下讓自己身處在一片連自己的手腳和身體也看不見的黑暗裡……
我想,那肯定會感到很不安吧。
即使偶爾會像這樣站在梅卡依的立場設想以試圖了解梅卡依……但是對已經看過東西的我來說,恐怕不管再怎麼想像都無法理解「打從一開始就看不到」的梅卡依的心情吧。
「來,伸出手。」
「……嗯……」
即使如此。
只要梅卡依還肯用她那嬌小的手握住我的一天,我就有自己理解她的那一天遲早會到來的自信。
【????:??????】
「梅卡依,來陪哥哥玩遊戲好嗎?」
不時都得聽到討厭的同學用著毫無新意的理由嘲諷自己的學校生活也終於迎來休息的時刻。
漫長的暑假時間到了。
對討厭學校的我來說,這可以說是最悠哉快樂的時候。
我和梅卡依在不同的理由上,也是同樣在學校常遭到同學們欺凌的對象。
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因為我是男生的關係,所以隨著身體的成長,肢體上的霸凌已經很久都沒有遇到過了。
但是梅卡依是女生。再加上她那容易讓惡劣的人得意忘形的懦弱個性,恐怕即使出了社會也很容易繼續被人欺負。
尤其梅卡依被人欺負的理由又跟我不一樣,是最容易引人怨恨的類型。
梅卡依之所以在學校容易被人欺負,除了眼睛不方便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理由。而那個理由就是——
她是個天才。
不是普通的天才,而是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程度的天才。
教給她的東西全都能夠馬上吸收運用,魔法上也是光是靠著在家裡閒暇的時間閱讀相關書籍自學就習得了簡單的治療魔法能為自己治療身上的一些小傷,學習上也是因為成績太好而連續跳級。
其他還有像我曾經有段時間找她玩西洋棋,結果只在最一開始拿下了兩局就再也沒贏過她了。
也因為她明明天生雙眼看不到卻有著太過吸引人目光的能力關係,導致容易受人嫉妒而被排擠、霸凌。
「……唔……要玩什麼?」
雖然還是覺得梅卡依對我有種警戒或者該說是害怕的感覺,但是跟之前比起來已經好了很多。
該說是這段時間我努力的向她搭話總算有了成果嗎?
即使只有一點點而已,能看到梅卡依的這種變化還是令我感到有些高興。
「遮眼射擊。」
「遮眼……射擊?……」
對從來沒有聽過的遊戲名稱,梅卡依明顯地感到有些疑惑。
會因為沒有聽過而感到疑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這可是我為了梅卡依而自創的遊戲。
「先到庭院來我再跟妳說明規則吧。」
「……嗯……」
就這樣,我就牽著梅卡依的手把她帶到了庭院來。
只見在庭院裡,被我拜託幫忙的武田先生正在替我們接下來要玩的遊戲做著準備。
由於準備似乎還沒完成的關係,我也就趁這段時間開始向梅卡依說明規則。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首先梅卡依妳先拿一下這個東西。」
說著的同時我也從手上把一顆彩色的軟球交到梅卡依的手上讓她用觸摸去確認那是什麼東西。
「這是……球嗎?……」
「對。不過這不是普通的球,而是魔法道具。」
我交給梅卡依的球的正式的名稱叫作束縛漆球。
是一種只要灌注魔力投擲出去以後,如果命中目標的話就會炸開成黏稠的液體把目標黏住的魔法道具。
炸開來的黏稠液體如果再次接觸到跟當初灌注魔力投擲出去時相同的魔力的話就又會恢復成球體,否則的話就會死黏在目標上即使用水也沒辦法清洗掉。
「而這個東西就是我們這次要玩的遊戲主要要使用的道具。」
「……嗯……」
「遊戲的方法很簡單。只要用這顆球砸中我正在請武田先生幫忙設置的靶子就可以了。」
「……可是我看不到……」
果不出其然的,梅卡依提出了這個問題。
「妳是不是忘了我當初說的這遊戲的名字了?」
「……遮眼……」
「對。遮眼射擊。也就是在什麼都看不到的情況下來打中靶子才是這個遊戲最重要的地方。」
「這樣的話對我來說只是在碰運氣而已……乃人哥哥卻能確認靶子的位置……不公平……」
「啊啊,關於這個的話梅卡依不用擔心,因為在遮住眼睛後,我會請武田先生對我施暫時遺忘記憶的魔法來遺忘靶子的位置。」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
說到這裡,武田先生似乎也剛好做完了遊戲的準備而往我們這裡過來。
「啊,武田先生你來的正好。關於遊戲規則的方面可以請你向梅卡依保證一下公正性嗎?」
武田先生點了點頭然後蹲下他那幾乎是梅卡依兩倍高、連我都得仰頭看他的身子後,對梅卡依說道。
「請安心吧,梅卡依大小姐。敝人武田我向您保證,乃人少爺所準備的是很公平公正的遊戲。」
「……嗯……」
在看到梅卡依也相信遊戲的公正性後我也繼續說明下去。
「不過這樣的話就像梅卡依所說的,就只會變成純粹在碰運氣而已了。所以——武田先生。」
「梅卡依大小姐,請您拿著這個。」
「……?」
只見武田先生把一束共五條的線交給了梅卡依。
「梅卡依妳現在手上拿的線一共有五條,然後那五條線都分別接往設五個靶子的柱子上。」
「……線是綁在什麼位置上……?」
「受乃人少爺之託,敝人綁線的位置正好位在靶子的底下。」
「只要打中五個靶子的其中任何一個就行了吧?」
「對。不過梅卡依,這五個靶子的位置和距離都不一樣,所以命中哪個靶子所得的分也不同。」
「最遠的最高分嗎?……」
「不。只要拉一下線比較的話,對梅卡依來說可能很容易就能發現哪條是最遠的吧?」
「唔……好像真的也是……」
「因為那樣就不公平了的關係,所以距離最中間的靶子才是最高分。」
「最中間……」
「然後其中有兩個靶子也很接近中間的位置,這也是為了避免讓梅卡依太容易得分。還有關於最中間指的不是水平位置上的中間,而是以我們站的起點位置上畫一條水平線,再以那條線當作起點做垂直線的距離來算的中間的位置。」
「有點複雜呢……」
「唔……該怎麼說才好呢……」
「乃人少爺的話的意思用更好理解的方法來解釋的話,就是如果把所有的靶子都排在同一條直線上的話,那麼排在最中間的那一個才是最高分的意思,梅卡依大小姐。」
「……嗯……我懂了……」
「那關於分數上的話,距離我們最近的那個靶子是一分,而靠近中間的兩個靶子也是一分,然後最遠的靶子是兩分,而中間的靶子則是四分。一個人一場只有十次投擲的機會,最後計算時最高分的人就算贏了那場。」
「……大概……全都懂了。」
看見梅卡依難得對遊戲很有幹勁的樣子,也不白費我為她想出這個遊戲來了。
「對了梅卡依。」
我一邊從武田先生手裡接過用來遮掩的布條並將其綁上,然後一邊這麼說下去。
「妳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丟球遊戲,我卻要把這叫作遮眼『射擊』嗎?」
「……唔……」
「看來是不知道呢。那我就直接公布答案吧。」
在被武田先生施下暫時失憶的魔法忘記靶子的位置以後,我又從梅卡依的手裡接過線和球。
「其實束縛漆球有投擲以外的另外一種使用方法。」
我先試著用拉扯感覺每條線的長度以後,選了其中感覺最遠的一條線,然後想像路徑。
對我來說,使用魔法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跟天生就具備才能和魔法器量的梅卡依正好完全相反,我天生下來就是個魔法器量極低的破法者,以致我就算想用魔法,頂多也就是發出火柴大小的火這種只會被人取笑的意義不明的魔法。
不過即使如此,對這樣的我來說,使用魔法道具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魔法道具是只要有魔力的人,不管是誰都可以使用的東西。
雖然魔力量如果太低的話,使用次數就會相對的有限,不過那根本就不成問題。
在把自己體內的魔力的一部分灌入束縛漆球以後,接著就是用自己的意識——
咻!
手上的束縛漆球頓時飛了出去並發出啪地一聲。
「只要注入魔力並用自己的意識去控制的話,束縛漆球就能像使用魔法一樣射出去。」
「……好厲害……」
「不,梅卡依大小姐……雖然對乃人少爺很不好意思,但是乃人少爺並沒有打中靶子。」
「咦咦咦咦咦!!」
「嘻……乃人哥哥好遜……」
「等、等等,這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下次肯定能打中的!武田先生!下一顆!」
「請加油,乃人少爺。」
「給我中吧啊啊啊啊————————!!」
我一邊怒吼著,然後再一次的將手上的第二顆束縛漆球給射了出去。
不過很遺憾的是,只靠氣勢而已的話果然沒辦法命中目標。
後來我雖然又試了好幾次,結果只證明了我果然天生就沒有使用魔力的才能。直接灌入魔力用丟的反而還比較容易打中靶子。
然後直到我把魔力用光為止,我和梅卡依兩個人一整個上午都在玩著遮眼射擊的遊戲。
結果雖然當時並沒有注意到,不過……
梅卡依的確發出了來到我們家以後我一直都還沒有聽過的、第一次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