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四祭

【四祭】

　　我在一片茫然中走着。
　　天地尽皆一片雪白，茫茫然的一切映着茫茫然的人，显得这样寂寥。
　　但我却顾不得理会那孤寂的感受了。
　　真热啊。
　　真怪呀。
　　在我所知不多的脑海里，这样的天象理应代表着极寒。
　　而我却觉着热。
　　身上未着片缕，没有任何遮掩的与雪白雪白的世界相接触，几乎要将我灼伤。
　　天上白色的雪片，落在我的身上，就好像炭火盆里飞溅出的火星，虽然在我臂膀、脖颈上化成了水，却次次激得我忍不住跳起。
　　躲不掉，天地间全是这样的白，尽是这样的滚烫。
　　让我忍不住要跳脚的，不只是天上的雪片，还有地上的积霜。
　　踩在雪里的脚，看似冻得通红，实则却如积蓄着炎阳无限热量的沙地般，叫我不知该往何处落脚。
　　不觉得怕，也不觉得有什么要做的，仅仅只是一路走呀走，沿着着条比荆棘路还苦还痛的无路的路，一路走下去。

　　将被撕裂的神经代替我惨痛地呼号着，我却闷声不吭，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原本因无法抹去的炽热不断大张着，生恐排不出灼气的毛孔，现在全都争先恐后地紧闭起来，周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路，触手生寒。
　　虽然是这样，我却满意地笑了。
　　合该是这样的吧，这才是冬呀。
　　只顾着笑与忍受寒与暑撕扯的我，渐渐停了笑。
　　不知不觉之间，周遭已经不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枯槁的树在温润雨水的滋润下，抽发出了细嫩的新芽。茁壮的叶儿捧着娇柔的花儿，护着它们等待绽放。长毛的生灵渐渐褪去了银装素裹时的厚重甲胄，取而代之的是细腻又不失大方的春装。
　　是了，这便是春了。
　　如果是这样，会好的吧，有这样暖人心脾的世界，一切都会好的。
　　这样想着，我又开始笑了。
　　我便放开了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开开心心甩开臂膀走了起来。
　　哪怕冻入骨髓也不在意了。

　　转眼，已经是盛夏了。
　　夏啊，是美好的祭奠，无处不在的盛开着的鲜花，奔放的活力与游鱼的鳞一起映射着耀眼的光，哪怕天上落下的雨也显得那么充满热情。
　　我的心头却是一片静谧。
　　在这个充斥着色彩的夏里，唯有我无法感受到那样的热情。
　　仍旧微微带着一丝寒意的，并不只是我的躯体，还有周遭的空气。
　　也许我会爱上这样的感觉，但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呀。
　　我已经开始感到迷糊了，这真的是我认得的四季吗？
　　也好像有谁在对我说，不要迷惘，不要迷惘，这是真的，用眼睛瞧，用肌肤触碰吧，你能感觉到真实的。
　　不过，那个声音并不知道吧，真实对我来说，好像也已经无所谓了。
　　我在这无夏之夏中行走着，同时也渴求着解脱。

　　如今环绕着我的，是累累硕果与金黄澄澈的秋。
　　叶如红枫般环绕枝干，应是极美而又引人遐思的吧，但我却又感到有些奇怪，似乎天地间不应只有赤色才是。
　　随着我这般想，我又来到了田地间。
　　你看那随风飘荡的麦穗呀，多像见到恋人欣喜挥舞的手臂，但那成片成片的手，却又叫我感到毛骨悚然起来。
　　天候是一丝闷热伴着一丝沁凉，于我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不仅仅是因为我爱着这样的温度，更是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与季节相契合的正常。
　　是啊，于是我的旅途终于到了终点。

　　“好了。”
　　围成一个圈的人们，认认真真观察着圈中的世界，有些还拿着什么作着记录，仔细专注不输于捕食的猫。
　　正中一个人发了话，所有人都略微松了口气的样子。那人又看了看世界，用轻松愉悦的口气又说了一遍：“终于好了。”
　　“这次调配完成，用的时间较之过往短了许多。”
　　“祭的水准比以往的更高，理应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就让她开始新的工作吧。”

　　我在一片茫然中走着。
　　真热呀。我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