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样的天气呢？不晴，非雨。云层比认知里的阴天白得多，地上积雨将干，只有零星的小水洼仍在顽抗，大多只留下一滩湿迹。4月9日，下午的英语听力考试结束后，我匆匆奔向厕所，学校还安排了一堂语文模拟。路过校门口，看见他站在校门口，没穿校服。”你站在这儿干嘛呢？“，我向他打招呼，几个正同他聊天的人随即扭过头去。“我要去打工。”他笑得不太自然。
“你开什么玩笑，还有3分钟就要开始测试了。“我不肯相信。
”我报单招了。“他声音很小，有些嗫嚅。
“单招？你？”我一时吃惊，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确实看到了已报单招的某君正大声地同人说话，手舞足蹈，“你为什么要报单招？“我还有些糊涂。
“撑不住了呗。”他又笑了一下，像是羞赧，又有些落寞，偏头看着地面。
一霎时，劝他回来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可我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的表情让我不忍。他当然有不甘在心里吧，不然说话怎会如此一反常态地中气不足？既然不甘心，那你就回来啊，你怎么能就这样向压力跪服？把自己的未来轻易定型？你不会后悔吗？但我终究没这么说，嘴唇动了动，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东西。“那你们现在要去哪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我在对面餐厅端盘子，要去打工。”原来他没开玩笑。
我想不出更多话，只好向他道别。“再见”我说，“再见”他也说。
回教室的路上，起初，脑袋只是闪回着和他有关的事，想起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在尘土飞扬的旧马路上奋力蹬自行车，赶着去找他借小说来看，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过弯，扬起的浮土裹挟着尾气向我涌来。不知为何，这个画面一直留在我记忆中。我原本是个极健忘的人，那个漫长的暑期，几乎只记得这样一个完全不明白有什么意义的画面。烈日炎炎，那一整个夏天似乎都是这样干燥。
想起更早时，他如何用一把尺子做出像模像样的匕首。
想起高中时他发表在校刊上的诗歌，别出心裁，令人叹服。
“我过去的世界在崩坏。”一个念头闪现，断了的思绪重又接上，方才回过神来。诸多情绪混杂着，从各处涌来。
我一直是很佩服他的。他拿家里的切割机在自制的铁剑上雕花，曲折方圆，无不工巧；他写得一手很棒的小楷，曾作过几篇经文，山上的和尚看了也夸他有慧根；他曾罹患重病，却又死里逃生，因此休学一段时间，我和他成为同学时，他比班里所有同学都要年长。
到教室坐定，才想起没能同他好好道别。大概没什么机会再遇见了吧。他报了单招，往后都不会再来学校，上高中后他又搬了家，虽谈起过此事，但又没细问，想再去拜访他也无处可寻。竟然就这样道了别，甚至都没对他说“祝你好运”之类的。念及此，有些后悔。
我写下这段文字，却不希望，也没机会给他看了。
